西班牙皇家埃爾卡諾研究所網站2月15日發表題為《大衰退:應對與挑戰》的文章,摘編如下:
國際經濟中的轉折點
雖然最初的跡象在2007年就已經顯現,但國際社會直到次年9月份才完全認識到這場危機的緊迫性和嚴重性。雖然不穩定形勢源自于與房地產有關的美國金融市場,但很快就意識到這場危機的蔓延潛力及其重創世界經濟的能力。雷曼兄弟公司的意外破產是將美國金融系統推向懸崖邊的這場風暴的標志。大西洋兩端的快速反應避免了國際金融體系的崩潰,但卻未能避免世界經濟陷入嚴重衰退,造成毀滅性的后果。財富縮水、產量下滑、失業加劇和債務增加,既打擊了作為危機源頭的發達國家,也沖擊了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家。
為了應對這場危機,各國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無論在力挺金融體系,刺激需求,避免衰退,從而重建預算平衡,還是避免主權債務危機方面,這些措施都堪稱空前絕后。特別是在危機的最初階段,各國的個性化應對措施與尋求國際協調合作形成互補。二十國集團(G20)被選為推動這項工作的框架。從此,G20似乎已經成為國際體系中頗受青睞的經濟管理機構。3年來先后在華盛頓、倫敦、匹茲堡、多倫多和首爾舉行的一系列峰會體現出改革倡議的進展失衡。實際上,隨著時間的推移,危機中最迫切的緊急情況得到克服,無論是峰會上達成的共識還是所達成協議的重要性似乎都逐步減弱。
實際上,在不穩定形勢開始,并投入大量公共資源3年之后,似乎對衰退的恐懼感并沒有完全消退。經濟活動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復蘇,但在多數情況下,這種復蘇并沒有轉化為就業的復蘇,與金融體系脆弱性有關的風險依然存在。
需要指出的是,從規模和影響的角度來說,這場危機是國際經濟前進道路上的一個轉折點。越來越多的人認為,危機后的世界在很多方面將與我們過去認識的世界大不相同。首先,危機凸顯進行深度改革,降低國際金融體系風險水平,使世界經濟擁有符合當前條件的管理機制的必要性。與此同時,危機還動搖了作為最正統的經濟觀點基礎的關于市場運作的一些前提條件,建議重新審視制定經濟政策所依靠的理論框架。對危機的應對方式使政府可允許的行動范疇得到放大,甚至到了始料未及的程度。但政府干預成本的分配不對稱也成為造成社會不滿情緒的因素。最后,危機也明確無誤地體現出世界經濟逐漸向東方傾斜的趨勢,以及新經濟中心在國際范圍內的崛起,這是某些具有新興市場和地區影響力的國家取得重大成就的結果。總而言之,我們似乎在邁向一個更加多極化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金融體系要接受更為嚴格的監管,必須糾正所謂的全球不平衡狀況,與美國經濟聯系在一起的過時的霸權會遭到削弱。
危機的根源
雖然分量各有不同,但這場危機是混合起來能起到爆炸性效果的一系列因素結合在一起的結果。所謂全球不平衡達到的規模,美聯儲過度寬松的貨幣政策持續時間過長,一些國家大量積累外匯儲備,當局對市場自我監管能力的過度信任以及隨之產生的監管漏洞的持續存在,通過求助于信貸的方式支撐需求的熱情將支付能力有限者變成負債人,對信貸機構高管們實行不適當的激勵措施等都是危機背后的一些重要因素。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使金融危機達到1929年以來國際經濟未曾經歷過的嚴重程度。
需要指出的是,上面提到的某些因素很難被認為是絕對有害的因素,有的是對之前的一些形勢或不平衡局面的應對措施,而當時也很難找到其他替代方式。例如美聯儲2001年衰退之后采取的持續低息政策是網絡工業爆發危機后,考慮到美國經濟恢復活動和創造就業方面的困難而做出的決定;一些國家采取大量積累外匯儲備的政策作為自我保障機制是吸取了亞洲金融危機的經驗教訓,并考慮到在市場驟變面前缺乏全球應對機制的現狀。
現在,在分析這些主因的關系的同時,還致力于分析導致危機的最中心的原因,而經濟專家在這方面的看法不一。曾任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首席經濟學家的拉詹認為,最深層次的原因在于國際經濟存在三條大的“斷層線”,而這三條“斷層線”是造成其他失衡現象的主因。第一條線是美國當局過度使用貸款作為刺激需求(特別是住房需求)和使貧困階層的選民感到滿意的途徑,避開了采取行動,改變貧困群體面臨的社會不平等現象的必要性。第二條線是以中國為標志的一些增長強勁的出口導向型經濟體的崛起。最后一條線是在一個日益開放和全球化的世界產生的沖突,這是存在著遵循不同邏輯的金融體系的結果:有的遵循競爭、透明和對刺激做出回應的觀點,有的則更服從于公共控制和政治觀點的指引。
拉詹提出的三條“斷層線”的確是上世紀80年代以來經濟發展中存在的一些問題。實際上,如果說將貸款作為滿足低收入消費者住房需求的途徑是一種過度的方式,誰也不會對這種說法表示懷疑。也不會有人認為靠愿意負債的過度消費者支撐的一些過度生產者的持續存在作為基礎的國際體系模式是可持續的。最后,在一個全球競爭的透明空間中將不同的標準和邏輯混合起來所帶來的風險是顯而易見的。但對這些理由進行推斷的方式只會讓人得出這樣的結論,即在拉詹的解釋背后,隱藏的是對自由經濟的訴求,認為危機的大部分責任是公共權力機構的行為不當。似乎危機的原因更多地來源于監管者對市場的不當影響,而不是市場本身的運作邏輯。
拉詹認為,公共政策應該對將擴大貸款作為刺激住房需求的途徑負起責任,因為這種做法催生了房地產泡沫,催生了一些與抵押市場聯系在一起的新金融產品。
雖然提出這一理論的人享有盛譽,但他的見解卻不一定會得到所有人的贊同。至少有兩位專家提出了不同的反證。自由經濟學家、普林斯頓大學經濟系教授克魯格曼指出,有些國家出現了嚴重的房地產泡沫,卻不一定有來自于當局的致力于推動抵押貸款的刻意舉動,如愛爾蘭、英國和西班牙。也有專家指出,公共機構在美國經濟的抵押貸款推動過程中的參與似乎只占一小部分,相當一部分推動力來自于私人機構的自主活動。
危機的影響
除了根源以外,使此次危機區別于之前20年發生的其他危機的特點中,有兩點是最突出的。一是其影響的全球性。雖然在強度上有所不同,但這場危機影響到了整個國際體系,幾乎沒有幸免于難的經濟體。實際上,包括像中國這樣迅速恢復增長的國家在內,所有經濟體都受到了這場危機的沖擊。因此,從規模和范圍來說,這是一次名符其實的全球性危機。
第二個特點是危機的“震中”。上世紀80年代以來,在世界經濟演變過程中發生的不穩定事件并非源自于新興市場,這似乎是第一次。此次危機的源頭是世界上最發達的市場美國的金融部門。此類不穩定事件的責任也是第一次沒有落到發展中國家的行為方式上。實際上,正是這些發展中國家的快速復蘇能力才使國際經濟沒有進一步下滑或者說這種下滑的過程沒有持續更長時間。
雖然其范圍是全球性的,但危機的傳播方式卻各有不同。在美國爆發以后,危機迅速影響到大部分歐洲國家和日本的金融系統。這些國家中,有的是因為本國的金融系統參與了有毒資產的采購,有的雖然沒有涉足這一領域,但也存在嚴重的房地產泡沫。金融動蕩的影響轉變為銀行間市場的崩潰和貸款荒,并最終對金融系統和實體經濟都產生了重創。因此,發達國家的危機傳播渠道基本上是通過金融途徑,但后來仍然影響到了實體經濟。
但發展中國家的情況卻不同,它們大多是通過非嚴格意義上的金融部門感受到危機的影響的。危機的影響在發展中國家的主要傳播渠道似乎是國際貿易的嚴重縮水,使發展中國家的對外貿易遭受了上世紀30年代初以來最大的降幅。2009年的貿易額實際跌幅已經超過了10%。受到影響的不僅僅是貨物貿易,還有服務貿易,特別是作為大部分發展中國家重要外匯來源的旅游業。
另一個傳播渠道是發達國家勞動力市場就業機會的減少。失業率激增不僅造成移民潮停滯,也造成移民匯款減少。雖然在這方面的影響也是因人而異,但總體來說,移民匯款呈下降趨勢。此外,還有包括國際援助在內的其他資金來源減少等方面的影響。總而言之,發展中國家受到危機影響的途徑并不是金融部門,而是其他與國際有關聯的渠道,其中大部分都與實體經濟密不可分。
不僅在危機傳播渠道方面有所差異,對產值的影響也各不相同。雖然隨著時間的推移,所作出的預測結果也有所不同,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公布的最新預測數據應該可以成為我們作出判斷的依據。應該可以這樣說,發達國家受到的影響比新興國家和發展中國家要嚴重得多。在發展中國家中,亞洲國家受到的沖擊最小,非洲受到的影響也并不嚴重,最主要的原因是受到來自亞洲的原材料需求的推動。危機對拉美的影響相對較小,主要表現為貿易、匯款和私人投資的減少。統計數據表明,除了墨西哥等少數國家以外,拉美國家的國內生產總值在2009年上半年出現下滑,之后獲得快速增長,并在2010年實現較高的增長率。在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體中,受危機影響最嚴重的是東歐和中歐地區國家(包括俄羅斯),這兩個地區在2009年分別經歷了3.6%和6.5%的下滑,2010年的復蘇動力也相對較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