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星水力發電網訊:“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又來侵襲”。對三峽工程的質疑如蟄伏的暗潮,平時波瀾不興,而一遇對三峽工程不利的傳聞,馬上洶涌而來。
2012年4月,一條“中國將在今年底計劃搬遷三峽庫區附近2萬名群眾,5年后將有10萬人被轉移”的新聞,讓不少人誤以為三峽工程又出大事情,非得大規模移民不可。對此,2009年在研究報告中預警“從后續影響來看,三峽工程可能是一個無底洞”的安邦咨詢發表文章稱:“預警被不幸言中,三峽工程正在成為一個無底洞。”“三峽工程:是炸還是拆”,這樣具有強沖擊力的文章又開始流傳。
5月,關于“三峽工程建設基金”超期征收的新聞又在網上炒的沸沸揚揚。經濟學家馬光遠在其微博質疑:“三峽工程早于2009年全部完工,為什么今天在電費里,每千瓦時電還要收取0.7分錢的三峽工程建設基金?”馬上引起本就對階梯電價漲價不滿的網友的熱議。新設立的“國家重大水利工程建設基金”,被認為換個馬甲繼續收費。這被三峽工程的質疑者視為“無底洞”的有力證據之一。
無論是否客觀、理性,任何事情只要和三峽工程扯上關系,必然成為具有轟動效應的新聞。然而,三峽工程環境影響的事實真相究竟如何?三峽工程是否真的是“無底洞”?《國企》記者特別采訪了相關專家和業內人士,對民眾關心的問題做出解答。
移民無關三峽工程
幽、秀、奇、險,成就了三峽之美,也造就了三峽地區惡劣的人類生存環境。為了開發這里巨大的水能資源,中國在三峽地區建設了世界上最大的水利樞紐工程,也導演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百萬移民工程。
業內專家表示,隨著三峽工程的完工,三峽工程建設畫上了句號,三峽庫區百萬移民工程也早已結束。
三峽集團公司內部權威人士告訴《國企》記者:“三峽地區自古以來就是地質災害多發地區,即將推行的移民搬遷工作指的是三峽地區移民,而非由于工程建設原因導致的三峽庫區移民。三峽地區和三峽庫區,雖然一字之差,卻容易造成大謬誤,導致公眾的誤解。”
中國工程勘察大師、長江水利委員會原三峽工程地質專業負責人陳德基表示,從地質環境和歷史考證兩方面分析,作為我國地質災害的多發區,從1982年到三峽工程開工建設前的12年內,三峽地區兩岸發生滑坡、崩塌近百處,規模較大的有數十處。許多地質災害是自然因素加上人類不恰當的生產、生活活動引發的。
據報道,有近2萬居民居于湖北省巴東縣城的黃土坡。黃土坡總面積為135萬平方米,占整個巴東縣城的五分之一以上,滑坡規模位居三峽地區地質滑坡之首。由于擔心黃土坡滑坡體,中國政府決定轉移這一地帶的居民。
“作為滑坡體形成的堆積物,黃土坡地質構造不穩定,不能往上移民。”三峽集團公司原總經理、陸佑楣院士向《國企》記者表示,由于三峽地區多峽谷,平地本來就少,當地就在地質平坦的黃土坡上面蓋了許多住宅,大概有2萬人居住。由于滑坡、垮塌風險,2萬人生命財產安全受到威脅。這部分新增移民的形成,當然不是由于三峽工程的建設所造成的,肯定不能把這筆賬算在三峽工程的頭上。
中國水力發電工程學會副秘書長張博庭在接受《國企》記者采訪時表示:“新近的移民搬遷都不是三峽工程建設造成的,未來10萬移民和三峽工程也沒有關系。不能把所有問題都和三峽工程扯上關系。”
張博庭認為,所有大江大河都有滑坡體,之前有些生態移民和水庫移民合并一塊轉移了。同樣,不是所有移民都是水庫移民,有些移民早晚得搬遷。在我國西南部,很多地區地質災害頻發。以前受制于各方面因素,一些居住在生存環境惡劣地區的居民沒有轉移。現在條件好了,經濟水平提高了,必須解決這一問題——把這部分居民轉移出去。
“對10萬人實行搬遷,是為了讓移民生活得更為安全。”三峽集團公司總經理陳飛在清華大學舉辦的“國企進清華”首場講座上表示,與其因為大江大河造成的水患傷及生命,“被動”移民,不如主動地移民。“舟曲發生了泥石流地質災害后,人們就問,如果早搬會怎么樣?”
水電減輕地質災害
一直以來,公眾都擔憂水電開發對環境造成不利影響,尤其是地質災害。
對此,張博庭向記者表示:“公眾急需普及水電知識。水能豐富的地區一般都是山高水急,河水能量極大,不斷深切河谷,使得河谷兩岸的邊坡變得越來越陡峭,最后導致岸坡崩塌、滑坡或者泥石流等地質災害反復出現。因此,減少河流沿岸的地質災害的關鍵在于‘消能’。2010年甘肅舟曲發生特大泥石流災害,恰恰是舟曲的豐富水能資源長期得不到合理的開發利用,以及在泥石流防治上只注意阻擋,忽視了消能的結果。國內外大量的水電開發實踐證明,水電建設恰恰是最科學有效的減災方式之一。因為水電站的本質是利用河水中的能量發電,減輕河流制造災害的能力。即使對于季節性的山洪,如果能注意采用水電站的消能結構,也能減少甚至杜絕泥石流災害的發生。總體上看,三峽工程建成后,極大地減輕了三峽地區的地質災害。”
為什么三峽工程建成后,個別地區地質災害有暫時加重的現象?張博庭向記者解釋說,水庫或大壩新建成時,有一定的庫岸穩定區,以往形成的潛在災害會集中爆發。5〜10年內災害較以往有所增加,之后便趨于穩定,達到甚至優于水庫或大壩修建前的狀態。
“應該說,地質災害是客觀存在的,可以通過人工改造達到穩定狀態。水庫建成后,地質災害的爆發呈收斂趨勢。”陸佑楣院士認為,對于地質災害要科學對待,而非感情用事。“首先,要問一下質疑三峽工程造成嚴重地質災害的人士有沒有對三峽庫區本身進行勘察。其次,我們要分清三峽水庫涉水部分可能引發的地質災害、三峽地區各項建設所引發的次生地質災害和純粹自然災害三者之間的界限。說‘地質災害完全是三峽工程造成的’不科學,大部分地質災害的產生都不是因為三峽工程。長江水利委員會在進行三峽水庫設計時,已經進行了加固處理。最后,三峽大壩的防洪效益十分突出。即使是1998年那樣的大洪水,也很難再給中國帶來巨大災難。荊江大堤下的湖北、湖南民眾現在就很安逸,以前基本上十年一個大災。”
“由于治理得好,三峽工程好多擔心的問題并沒有出現,比預想的好得多。”張博庭表示,在三峽水庫水位上升后,主要地質災害已經處理,新的災害一直在監測、治理。歷史規律證明,凡是水能開發多的地方,地質災害就少。瑞士水能資源開發全球領先,但我們很少聽到瑞士爆發地質災害的新聞。
三峽基金屢遭誤解
2009年12月31日,財政部、發改委、水利部三部委聯合印發了《國家重大水利工程建設基金征收使用管理暫行辦法》。《辦法》規定,2010年1月1日起,三峽基金隨三峽工程基本完工而停止征收,但為其籌資的電價附加不取消,繼續以新設立的國家重大水利工程建設基金的名義征收,為期10年,用途包括:支持南水北調工程建設、解決三峽后續問題,以及加強中西部地區重大水利工程建設。這一直被很多人視為三峽基金換馬甲,不懈質疑。
對此,張博庭表示,水利建設應該征收基金或者收稅,這在美國也很普遍。
陸佑楣則坦言,興修水利,造福民眾,這是國家的管理職能之一。“政府有權征收國家重大水利工程建設基金,并以稅收的形式列為國家財政收入,用于水利建設。”
陸佑楣認為,對于國家重大水利工程基金,不應該看做三峽建設基金的延續或延伸,應該與三峽工程劃清界限。“任何水庫都有后續問題要處理,應視為常態。一個大工程,運行過程中肯定有變化。古諺云‘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因為地球自轉會將河流甩來甩去。長江三峽地區應該做的工作很多,也需要很多投入。但不要把沿江所有問題都列入三峽的后續工程,否則讓人覺得似乎問題都是三峽工程引發的。沒有三峽工程,三峽沿岸的坍塌也很正常,處于滑坡體上的居民同樣需要搬遷移民,貧困居民也需要致富。三峽工程每年發電800多億千瓦時,極其低廉的清潔電送到華東、華南、華中等經濟發達地區,資源所在地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合理回報。目前,國家二次分配中對失去土地的農民每人每年補助600元,期限20年,其實本應在一次分配中實現。”
“國家對于水利設施的十年4萬億元,不是大腦發熱、心血來潮,屬于常態投入。同樣,水庫建設后的問題也應該納入常態管理。”張博庭表示,“任何水庫都要有后續維護基金和移民長效補償機制。對于三峽地區來說,建水庫要發展,不建水庫也要發展,建水庫要移民,不建水庫更要移民。只是有了三峽工程,可以更快更好更省錢。有些不是三峽的后續工作,卻冠之以‘三峽后續’,一方面是習慣,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為與三峽工程掛鉤,資金就容易有來源。”
日前,三峽工程建設委員會表示,三峽的后續工程還將耗資1238億元人民幣。其中,讓移民直接受益的資金占到80%。對此,陸佑楣表示,這個數字出來之前,地方上報的數據要比1238億元高得多。“三峽工程是個大蛋糕,誰都想切一塊,這里面有地方利益在作祟。”
科學認識水電發展
有人認為,發展水電建大壩破壞了原生態,給大自然帶來了災難。但盡管世界上出于環境考慮而反對水壩的聲音由來已久,全球還是建了40萬個大壩。
為什么還要建水庫、水壩?陸佑楣院士告訴記者:“利用水的勢能發電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因為清潔的水資源時空分布不均衡,要通過建水庫、水壩跨流域調度水資源,改造大自然。中國有960萬平方公里國土,但水的面積太少,人均水庫庫容非常低,儲存水的能力也太低,多下雨就洪澇,少下雨就旱災。如果變成千湖之國,大湖泊多一些,對環境只會有利。目前,關鍵問題就是建一些水利工程,多修水庫。”
現在,水電站對生態環境的影響被夸大了。隨著時代變遷,由于人類活動導致的江河污染日益嚴重,長江上游的化肥、農藥、垃圾全往河里倒,長江這個排污通道已經承受不起。三峽工程竣工以來,環保投入增加,很多污水處理廠、垃圾處理廠紛紛建立,拯救了長江。盡管污染源在陸地,為了保持好水庫的水質,三峽集團公司委托各個縣專門組織清漂隊,2010年清理漂浮物52萬噸。
張博庭告訴記者,通常來說,水電工程所在地區的發展問題一般由當地政府解決。由于三峽工程的巨大影響力,以及有國務院三峽建委這樣的機構,三峽地區的后續發展工作便被媒體放大了。
“三峽工程舉世矚目,受到更多關注理所應當,關鍵是我們怎么看。”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朱伯芳院士表示,作為世界上工程規模最大,防洪、發電等綜合效益國內最高的三峽工程,影響是多方面的。上世紀50年代開始一直到現在還在爭論,爭論級別也很高。爭論是正常的,也是好事。爭論之后,很多問題認識得更清楚了。我們應該用平常心面對爭論。不過,這也提醒我們從多方面注意、全面考慮,盡量將工作做細、做好、做扎實。
陸佑楣院士坦言,人本身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不要人為地把二者對立起來。當然,為了可持續發展,人適應自然規律,把水控制起來,有利的同時必然也有一定影響。重要的是現狀改變后,適應新現狀,再談改造。生態環境是動態的和相對的,不平衡是絕對的。正因為不平衡,所以才能夠向平衡方向發展,這就是進化論。人對自然界的認識是無止境的但也是可知的,人類的使命本來就是不斷適應自然、積極適應新環境、處理新問題。關鍵在于以科學精神為目標,進行長期監測和優化,在不斷實踐中不斷加強認識,才能做到實事求是、客觀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