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窮孩子早當家
2006年10月17日,KLA創始人Ken Levy(“KL”)因期權丑聞被迫離開了這家自己掌舵超過三十年的公司,而另一位創始人Bob Anderson(“A”)比他早走了十多年。
Levy的父母都是初中沒畢業的殘障人士,靠經營打印店為生。他說自己下學后都沒時間玩,因為要幫助照顧家里的小生意。但這些經歷,如同mini MBA那樣教會他如何做小生意,而KLA的業務正是以“小生意”組成的。
Levy的父母并沒有錢送他去上大學,所以他上的是當時極少有的免費大學:紐約城市學院。
畢業后,Levy去雪城大學讀了碩士,同時他勤工儉學在貝爾實驗室做技工。那時是60年代末,貝爾實驗室如日中天,錢多到花不完:據說全美電話費的1%會給到貝爾實驗室。
在那里,Levy學到了識別什么是牛人,而和牛人一起工作是多么的開心。這也形成了KLA后來的招人風格。
二、結緣半導體
顯然,Levy的簡歷并不足以讓他畢業后進貝爾實驗室。他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是在一家叫Link的做飛行模擬器的公司,而且一干就是6年。
那時的計算機做模擬器性能顯然是很爛的,Levy說他連計算器都沒有而是用計算尺。但是時代剛好讓Levy參與了阿波羅登月的模擬還有和IBM合作,這等于有機會觸到技術之巔。
Link里的幾位大俠辭職創立了Computervision(CV)——CAD的先驅公司之一。創始人給了Levy很好的條件強烈請他加盟,而Levy原本已經計劃好脫產去讀博士。
和其它初創公司一樣,CV有遠大的夢想,但是也要先賺些小錢養活自己,因為CAD需要巨額的前期研發費用。
利用CV的光學技術,Levy搞起了晶圓自動對齊。早期的光刻機也叫對齊機(Aligner)。那時做芯片遠沒今天這么高大上,各廠用手工對齊套刻很普遍。Levy從K&S購買標準設備,然后改成自動對齊后再賣。
由于公司小,Levy不光做設計和加工,自己也做銷售。他跑遍了IBM、TI、Motorola、仙童和國半等當年的巨頭。
據他回顧,英特爾當時因為太小,可以隨隨便便約到諾伊斯和摩爾等大咖。這種凡爾賽其實展示了KLA后來的一大成功因素:人脈(客戶關系)。
三、從Cobilt到KLA
也許是機緣巧合,Motorola那時也在用Cobilt的設備,但質量出了問題。Cobilt只是個十來人的加州小公司,Motorola建議他們和Levy合作解決問題,結果Levy就力主CV收購了Cobilt。
有了Cobilt,Levy不再受K&S的制約。Cobilt的發展很好,迅速成為全套半導體設備公司之一。
因為CV的CAD業務后來起飛賺錢到手軟,看不上苦哈哈的芯片設備業務,就把Cobilt光刻賣給了應用材料(AMAT),沉積等業務賣給了東京電子(TEL)。那時是1975年,正是半導體的一次低潮期。
原本只是Cobilt代理商的東京電子,逐步成為沉積業務的大哥。但應材的光刻做砸了,這是他家CEO后來勸ASML放棄的起因。
由于對芯片行業的熟悉,Ken Levy認識到量測技術對制程非常重要,就拉著CV的CFO一起創業,那就是Anderson。所以新公司叫KLA——Levy是主心骨,所以占了兩個字母。
創業并不容易,尤其在半導體的衰退期融資很難,Levy花了一年時間只拿到60萬美元。
四、獨特的賽道
KLA的第一款產品是關于掩模(Mask)的光學檢測設備,來發現Mask上的不良或灰塵。這條產品線叫RAPID,比人工檢測快了數十倍。
而這個產業需求,其它公司幾乎都沒發現或者不在乎,大家原本覺得Mask本來就是消耗品。Levy自己做過光刻又親自在產線玩過,所以敏銳捕捉到這個切入點。
KLA的理念是發明別人沒有但是又很需要的東西,這使得賽道上總是沒有競爭者。在半導體設備行業,贏者通吃非常普遍,后來者要趕超非常難,而且檢測本身是個很有商機的小領域。
KLA的第二個系列是WISARD,用于晶圓檢測。
對行業的深入理解,加上傳承自CV的先進光學和計算機圖形技術,使得KLA一時幾乎找不到對手。包括80年代輝煌中的日本芯片廠,也一樣購買大量的KLA設備。
90年代開始,KLA的主攻方向由離線檢測轉到在線檢測,這進一步提高了芯片良率和生產效率,而且抓住了90年代中的新一輪半導體投資浪潮。
To B客戶的重要成功因素是粘性。離線設備如果出問題很容易被放棄掉,但在線設備是生產線的一部分,今天的產線從點亮到良率達標都得花1年~n年,設備被換型的概率極低。更不用說量測設備本身就是標定和控制其它設備穩定熱機的關鍵。
五、按住競爭對手
雖然KLA發展勢頭良好,但Levy覺察到仍有一些其它公司在復制KLA的成功路徑。每家都有自己的特色設備,而且和KLA的產品功能并不重合。
這些設備單品營業額都不大,對KLA來說自研替代設備投資回報比不佳,而且后發者難以搶到別人已經占的地盤。
所以,并購成為接下來的主旋律。
1996年,KLA合并了Tencor,納入了優秀的薄膜測量技術以及流程診斷和產線管理技術。Tencor規模也不小,兩家大概六四開而且業務互補,這樣強強聯合樹立了KLA的王者地位。
1998年~1999年,KLA連續收購了干涉測量(德國Nanopro)、掃描電子顯微鏡(美國Amray)、產線圖像管理(美國VARS)和硅片缺陷分析(美國Uniphase)等技術。
到了新世紀,KLA收購的腳步并沒有減慢。據統計,迄今KLA-Tencor共收購了27家公司。
傳統的通用型儀器公司如安捷倫等,根本不可能像KLA這樣完全專注于芯片量測這個狹小市場,因此逐步退出了競爭。
日本Advantest等公司,則被擠壓到專攻特定領域,比如DRAM和RF的測試。
六、業績和風險
各種復雜繁多又尖端的量測技術和廣泛的客戶關系,形成了KLA又深又寬的護城河。KLA全球裝機量近6萬臺,光每年的設備服務費就占了其1/4的營收。
KLA高達62%的毛利率和40%的運營利潤率,讓ASML都相形見絀。
2021年KLA的市場份額超過50%,而第二名只有10%多點。
但是,KLA的商業模式也不是無懈可擊的。因為半導體制程技術日新月異,這迫使KLA需要不斷投入高額研發經費做新的量測設備。
即使如此,在新技術(如EUV)引入時,還是不可避免有新殺入的玩家或新發明的檢測技術,KLA一不小心就會在某個特殊領域失去先機。
事實上,KLA的市場份額曾經高達70%,畢竟贏家通吃也會發生在對手身上。
七、Levy的告別
在2006年,美國SEC啟動調查KLA五年前的股票期權回溯授予問題,Levy作為董事長和CEO、總法律顧問一起下了臺。
德高望重的前安捷倫CEO Ned Barnholt接棒Levy一直到今天,使得KLA波瀾不驚。
這一年,很多公司包括Broadcom和McAfee等也遇到同樣的指控,但被告中最有名的還是喬布斯。
幸運的是,蘋果被查時社會輿論已經轉向,廣大投資者并不想看到科技股普跌。喬幫主只是做了道歉罰了三杯酒,安排蘋果前CFO從董事會離職。
3個月后,第一代iPhone橫空出世。
蘋果對速度堅毅的追求,代替英特爾引領了半導體行業后來的大躍進,也間接使KLA的股價從金融危機的低點到現在翻了20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