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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AI瘋狂內卷,不知終局在何方

時間:2021-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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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語:近日,唱衰醫療影像AI的聲音不絕入耳,壞消息也接踵而至。國外,谷歌宣布解散健康部門Google Health,醫療影像AI團隊被劃入搜索和人工智能部門;國內,昔日明星公司依圖醫療被剝離,變賣給深睿;年初即向港交所遞表的科亞、鷹瞳,至今仍未見回響,前者還將更新招股書;新沖刺公司推想科技交表后,業內幾乎波瀾不驚。

  六七年前,互聯網的“野蠻人”沖入醫療行業,本想顛覆,卻一路“被教育”。在醫療AI創業潮中,IT和算法人以更謙和的姿態,進入醫院和科室,對外他們常講到——“蹲在醫院”。

  由于諸多原因,臨床醫療場景封閉、保守,技術在其中很重要,但并不是絕對的驅動因素。通過梳理2016年至今醫療影像AI公司的創業歷程,會發現AI產品一步步從“玩具”到醫生的工具,從工具到醫生的助手;未來能否真正成為“智能醫生”?如今,談“替代”還早。

  一方面,醫療影像AI產品還沒能真正發展成不可替代的診斷方法;另一方面,商業化和資本化的重擔壓頂,稍有懈怠便可能面臨對賭失敗。但一路悲觀、一路唱衰,不能解決問題;等待技術奇點突至,出現穿透醫學經驗科學、全知全能的AI,亦不可能。

  對于新近融資數億元的醫療影像AI公司來說,證要一張一張拿,醫院要一家一家進。賽道方向沒錯,不可能團滅;即便不知終局在何方,但只要跑得比競爭對手快,就有出路。

  一、2016—2017年:烈火烹油,資本與算法齊飛

  2016年1月,靠游戲公司起家的投資人周亞輝,在開曼群島注冊成立了“昆侖醫云”(Curacloud),后改名叫“科亞醫療”。在美國,經由得力干將宋麟介紹,周亞輝把他的哥哥宋麒招至麾下,隨后曹坤琳等來自GE全球研發中心的AI科學家、工程師陸續加盟。創業初期,算法團隊在美國西雅圖。

  五六年前,O2O已是一片紅海,大批資本、人才從TMT領域流向深度學習。計算機視覺領域的“AI四小龍”,彼時正是備受追捧的新貴。2017年世界互聯網大會上,周亞輝被問到:“AI在哪個賽道機會比較大”,答:

  “短期是人工智能+教育;長期是人工智能+醫療。”

  因為深度學習在圖像識別領域相對成熟,AI+醫療順勢先應用于醫療影像方向,特別是肺結節、糖網(視網膜血管病變)的篩查場景中。卷積神經網絡主要是用于處理二維圖像,可對圖片進行全方位的數學處理,相比復雜的心腦血管病變,AI對肺結節等的識別會更有把握。

  如今,仍處于頭部的深睿、推想、醫準都是從肺結節的紅海中拼殺出來。但在一開始,科亞選擇了心血管方向,這與創始人的過往經歷息息相關。離開GE后、創立科亞前,宋麒曾作為資深科學家,在美國AI輔診獨角獸HeartFlow工作了一年。

  HeartFlow創立于2007年,兩位創始人曾是美國心血管外科醫生、GE工程師,他們開創了CT-FFR,一種無創診斷冠心病等心血管疾病的技術。2014年時該產品在FDA獲批,2016年科亞起步之時,HeartFlow已獲得近1億美元D輪融資、進入日本市場;今年7月其宣布將赴紐交所上市。

  科亞也是靠CT-FFR起步,2016年3月宋麒等創立公司;8個月后,人工智能CT-FFR“深脈分數”就已通過NMPA醫療器械質量檢驗中心認證,型檢后通常不允許有重大改動,也就是說產品當時基本成型。對于需要海量影像數據、訓練算法的AI系統而言,也數高效。

  那么,科亞和HeartFlow兩家公司的CT-FFR有什么區別?

  簡單來說,HeartFlow的技術路徑是:基于生理原理、流體動力學,通過模擬仿真,計算血流速度及FFR值(血流儲備分數,冠脈狹窄功能性評價的公認指標);優點是計算結果可解釋,缺點是算力耗費大,運算時間長。

  科亞的路徑則是:通過深度學習對冠脈進行三維建模,基于已有真實影像數據,跑出來的算法模型去預測FFR值,優點是運算時間可縮短到10分鐘內,缺點是結果不可解釋。

  2017年,HeartFlow又完成一筆1.5億美元的巨額融資。與對標企業的大手筆相比,此時的科亞拿錢頗為克制,成立后四年間,累計融資僅1.2億人民幣;對外沒有主動發聲,以致于到了2019年初,已收錄了180多家醫療AI企業的醫垂媒體動脈網發現:漏了科亞。

  不過,“低調”并非是這個賽道的主流氣質,多數醫療影像AI企業團隊配置豪華,一誕生就吸金無數。

  數坤科技的董事長毛新生、CEO馬春娥、CTO鄭超都來自IBM;“夫妻檔”創業毛新生、馬春娥,曾是IBM中國創新研究院高管。畢業后就進入IBM的馬春娥,在35歲的轉折點離開了舒適區,2017年拿到2200萬天使輪融資,和丈夫一同創立了數坤;而后三年,融資5輪、總金額超過13億元。

  直到今天,提起醫療AI,仍然繞不過IBM的Watson。參與孵化Watson、與輝瑞合作藥物研發的經歷,讓馬春娥和數坤繞過肺結節的“紅海”,從心血管切入。科亞做FFR-CT,數坤一開始做的則是心臟冠脈CTA,而后又遷移至頭頸CTA。

  心內科一直都是備受各方關注的戰場,市場廣闊。作為診斷冠心病的兩種方法,冠脈造影雖是診斷金標準,但有創、需局部麻醉;冠脈CTA優點在于無創、價低,但清晰度相對較差,難以充分顯示細小的冠脈分支,多適用于中度風險的患者。

  冠脈CTA檢查后,需要醫生人工做后處理,重建三維圖像、寫報告。2017年數坤入場,嘗試通過AI替代這部分人工勞動,但難題很多:一來,冠脈不像肺結節、糖網,沒有現成的競賽數據集,數據少、散且非結構化;二來,心臟和血管的數據標注非常專業;三來,CTA數據多是三維圖像,市面上沒有直接好用的算法框架。

  所以最早數坤的AI產品,只能測量血管的狹窄程度,后續才增加了鈣化積分、斑塊分析等功能學評估。過程中,數坤與北京友誼、安貞、阜外等大醫院合作;同時繼續招兵買馬,引進2017年Kaggle獎金最高比賽的冠軍、清華博士廖方舟,作為首席算法科學家。

  歷史車輪滾滾向前。今年初,馬春娥的老東家IBM中國研究院關閉,曾被稱為“中關村兩大工程師養老院”的甲骨文和IBM,在中國相繼敗北,有創業者評論道,“這個時代,任何看起來穩定的地方,都不會是鐵飯碗。”

  必備折騰屬性的創業者,總是一次次主動打破鐵飯碗。深睿醫療CEO喬昕畢業于浙江大學生物醫學工程專業,1995年放棄了北醫三院的鐵飯碗,進入西門子,做到東北亞副總裁、醫療及CT事業部總經理。

  醫療AI風口涌動時,他遇到了已轉型天使投資人的雷鳴、高德搜索和數據部的老大李一鳴,三人一拍即合,走上I創業路。雷鳴最響亮的title是“百度創始七劍客之一”,但北大人工智能創新中心主任的角色助力更甚,使得深睿能有源源不斷的人才儲備。

  如此配置,深睿自然不差錢,成立后一年間,融了3輪合計約3億元。2017年被稱為“肺結節年”,這一年才出道做肺結節,確實需要些底氣。不過,喬昕認為“行業做的只是單一病種的技術革新,嚴格意義上來說都不能叫輔助診斷,只能是早期篩查,在整個行業版圖中還是很淺的層面。”

  也就是說一切還早,萬里長征剛起步。某些花大價錢做出來的影像AI系統,也被從業者質疑是“精致的玩具”,離“臨床工具”還有相當距離。

  二、2018-2019年:融資通道收窄,成本居高不下

  訓練AI模型,需要海量結構化、精準化、閉環的大數據;但醫療數據量小,且散落在不同的醫院信息系統里。

  中國公立醫院屬于非盈利機構,醫院的數據資產不允許進入市場交易,沒有市場定價。于是,對醫療AI公司來說,能撬動多少醫院資源、接近多少醫療數據,決定著資本市場給出的估值。

  頭部的醫療影像AI企業大多有其醫院“福地”,如安德醫智與北京天壇醫院,數坤與北京友誼醫院,科亞與北京安貞醫院等。當時,企業與醫院合作皆需簽訂合同,用人工智能技術,服務有科研訴求的PI(學術帶頭人)。

  醫療學術圈,頂級PI并不缺服務者。競爭之下,一些企業甚至甘愿讓渡股權,與PI深度綁定。醫療AI公司和醫生團隊合作的過程,正是借由醫院數據、訓練算法的過程。

  為了向公眾展示AI應用臨床的可能性,幾年前流行“醫療影像版人機大戰”,像柯潔對戰AlphaGo。AI企業聯合醫院、協會,策劃邀請影像科醫生與AI軟件競技。

  2018年6月,安德醫智(Biomind)和中國卒中學會等機構舉辦了一場“判讀顱內腫瘤”的比賽,賽前半年,安德醫智學習了北京天壇醫院近10年接診的神經系統疾病病例的影像,公開資料稱有“數萬余病例”。

  比賽分兩組:一組判讀顱內腫瘤的CT、MRI影像,另一組判讀腦血管疾病的 CT、MRI。公布的結果是:安德醫智分別以 87%、83% 的準確率,領先醫生戰隊 66%、63%的準確率。

  不久后,解放軍南京總醫院辦了另一場比賽,準備了100例有肺結節病變的CT片,找了126位初、中、高級影像科醫生,來與深睿醫療的輔助診斷系統PK。

  那時,找到肺結節,已是醫療影像AI企業的常規技能,所以深睿AI要PK的是:更準更快地診斷肺結節的良惡性。3年前從準確性、敏感性等四個維度比較, AI超過了126位醫生的平均水平,即便第一名仍是醫生。

  站在2018年的節點,不少影像科醫生甚至擔心起未來出路。但是,比賽成績能說明臨床應用效果嗎?

  賽后,上海長征醫院影像醫學與核醫學科主任劉士遠拋出了這個問題,在他看來,要說清這個問題,涉及到“比賽測試題來源、測試題與訓練集的關系、測試題數據處理的方法”。

  簡單理解,如果訓練算法模型的數據,主要出自一個數據源(如某一家醫院),那么這個AI識別該醫院的片子,效果好,“換一家醫院,模型效果就完全沒法看。”劉士遠曾撰文點評。

  某一線公募基金的董事總經理鄒鵬向《財經》科普:“都是讀放射學的醫生,但每家醫院出診斷報告的描述規范都不太一樣。特別像北京這些大三甲醫院,協和的規范,301不一定認。”曾在醫院做過信息科主任的他,甚至直言:“當前中國沒有真正的醫療大數據。”

  數據之殤,成為醫療AI領域無比突顯的挑戰。深睿醫療的首席科學家俞益洲(港大教授,IEEE Fellow)也曾直言:醫療AI訓練數據少,數據分布高度不均勻,數據標注的一致性較差,數據類型多(多模態影像,文本+影像)。

  “算法當然重要,但真正拉開差距的,是數據質量、標注質量。”一位在醫療影像AI公司從業的算法工程師告訴《財經》,“你可以去看世界算法競賽的最終結果,像Kaggle,基于同一標注數據集,大家(模型)跑出來的結果,擬合度非常接近,差異甚至要到小數點后3、4位。”

  AI圈有句話,“有多少智能,就有多少人工”,數據標注是讓機器理解世界的前提。因為醫療影像的專業性,要求標注者必須有醫學背景,眾包的方式并不適用。一些醫療AI公司選擇聘請1-2位全職醫生牽頭,再找醫生兼職標注;或如上海聯影,招聘百位全職“AI醫學影像算法標注師”。

  所以,從成本角度,獲得高質量的醫學圖像標注,甚至比獲得醫學圖像更高。

  同時,算法工程師等技術人才的價格也水漲船高。根據CDSN的統計,2018年一線科技企業校招崗位中,跟AI相關的崗位,平均月薪達到4萬元以上;剛畢業的名校AI博士年薪甚至被抬到七八十萬。

  以上種種,都推高著企業的研發、運營費用。花錢的閘口水流不止,臨床效果常受質疑,商業化落地也比預想的更遠,所以融資的路子非但沒有更多,反而收窄了。

  據IT桔子數據,2018年醫療影像AI的投資達到頂峰,融資金額為17.12億元,2019年便跌至5.6億元。眾多同質化的產品,等不到真正商業化,只得直面“C輪死”這一行業魔咒。

  像圖瑪深維(12sigma)這樣昔日的獨角獸,已官宣B輪融資2億元,卻也被沉重的成本、遲遲未到賬的投資款拖垮。一位早期研發人員跟隨公司創業失敗后,撰文總結原因稱:市場宣傳開支過度,與專家的合作費昂貴;公司盲目擴張,投資人誤導性地要求規模化指標;以及市場的不成熟等。

  為了進入醫院,他們曾采取“大規模免費鋪產品”的模式,光是在醫院部署電腦、服務器及商業軟件授權等,成本開支就達千萬。這位前員工還告訴《財經》,臨床上想向C端收費,建議走體檢渠道,“拍一次CT能把肺結節、肺癌、肝癌、乳腺癌、腦卒中這幾個重大疾病篩查一遍的話,大部分人還是愿意掏錢。如果已經確診,還讓病人掏錢檢查,就不一定愿意了。”

  三、2020年:三類證劈開生機,落地臨床場景難處多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突如其來,對行業的影響也出現分化。對于醫療影像AI而言,經歷了2019年的短暫沉寂, 密集、巨量的CT胸片審閱需求,讓醫療AI企業的智能影像分析能力得以釋放。數坤、推想、深睿等都在原有解決方案的基礎上,推出了針對新冠肺炎的輔助診斷系統。

  重大公衛危機之下,醫療影像AI系統入院的門檻驟降;不同醫院的CT影像數據,也為AI系統喂足了料,提高準確度的同時,數據多樣性也更符合審評標準。

  2020年初,陸續有醫療影像AI產品獲批醫療器械三類證,給行業帶來了新希望。事實上,2018-2019年間,“拿三類證”一直是企業競爭的關鍵詞。新版《醫療器械分類目錄》規定:若AI診斷軟件通過算法對病變部位進行自動識別,并提供明確診斷提示,需按照第三類醫療器械管理。

  從器械名稱來看,二類證只是圖像處理軟件;三類證上,才能出現“診斷”或“輔助診斷”關鍵詞。三類器械證獲批需要在NMPA(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注冊,并通過臨床試驗。

  常規來看,三類醫療器械實現商業化收費,要走三步:中檢院型檢、藥監局注冊審批、省市設置醫療價格目錄,完成約需4年。作為創新產品,醫療AI軟件可選擇走“綠色通道”,加速過評。

  2020年,醫療AI產品三類證陸續獲批。低調了4年的科亞醫療,靠著“深脈分數”拿到首張醫療AI三類證,并且一口氣融資4輪、8.5億元,率先沖刺IPO。同在心血管領域的數坤也不甘示弱,去年拿了近10億,今年8月又官宣融資7億,吸金能力一如既往。推想、深睿、匯醫慧影緊隨其后。

  從2020年下半年開始,醫療影像AI融資“第二春”來了,不過資本的熱忱,都付與了拿到三類證的“高富帥”。千言萬語敵不過一證在手。

  拿到融資后,各家的路徑大體相似:豐富產品線,從單部位走向多部位、多病種;加速商業化,通過各種渠道做收入。

  科亞除了做服務心內科的FFR-CT,服務神內科的腦卒中分析系統,也獲批臨床試驗。數坤不僅做心腦血管、肺結節,還開始進行腹部的肝臟檢查,嘗試發現肝硬化、肝囊腫等病灶。深睿在肺結節、肺炎基礎上,嘗試走向前兩家主攻的心腦血管領域;并購依圖后,兒童骨齡軟件也可直接納入產品圖譜。

  雖然每家出發時選擇的路不同,但終點卻一樣,即走向所謂的“多模態醫療AI解決方案”。理想很豐滿,落地醫院臨床場景的現實,卻依然骨感。

  從北大醫學部博士畢業幾年后,馬瑞一直在國家衛健委直屬的某三甲醫院工作,作為一名放射科醫生,他曾對醫療AI寄予厚望,但漸漸也沒了太多期待。“我們這幾年換了好幾個AI系統,現在保留下來的兩個是深睿和依圖,因為只有這兩家還愿意免費合作。”相比投資圈的并購新聞,醫生們更關注系統哪個功能更好用。

  AI系統的肺結節、骨疾病、淋巴結等病灶輔助診斷,馬瑞覺得最好用的還是肺結節,幾毫秒就可以識別出來。“但主要不是節省了時間,而是避免漏診。胸部CT本身只是影像科的一部分,肺結節又只是胸部CT的一部分,”馬瑞向《財經》舉例,“就像坐地鐵通勤,地鐵行駛速度快了10倍,但來回走到地鐵站的時間還是那么長。

  不過,他認為患者不會因為降低漏診率而付費,“有沒有AI,病人對醫生的期望都是一樣的,就是診斷準確、不能漏。病人不能容忍醫生犯錯誤。不過現在漏的這些,95%以上也沒事兒。”

  對于通過AI加速進行冠脈三維重建,馬瑞講道該功能確實可以減少圖像后處理的時間,節省1-2個人力。不過遇到有支架、心臟搭橋的特殊病例,系統還不能自動處理。

  針對與放射科相關的獲批三類證場景,他個人的使用體會是,“除了肺結節,手部CT看骨齡成熟、好用;骨折的話,CT看肋骨骨折還湊合,別的部位不好使。”

  對于馬瑞這樣的三甲醫院醫生而言,AI系統的助力相對有限,但在基層醫院,成熟的放射科醫生稀缺。此前,多地興建醫共體,其中一項便是上級醫院支持基層的DR/CT/心電圖等閱片、寫報告。這意味著,醫療影像AI有落地基層的商業機會。

  但是,北京另一家三甲醫院的主任醫師方博告訴《財經》,很多時候出現“漏診”,問題并非在閱片環節,而是片子本身就沒拍好。“比如手部骨折了,但在醫院沒發現,這可能是拍片時投照角度、給的X線劑量有問題,導致重影或病變沒有顯示出來。”這種情況下,AI也無能為力。

  除了系統難以解決的原始數據采集問題,經費限制也影響著醫療影像AI下沉。“大部分的基層醫院經費有限,所以喜歡上短平快、能帶來實際效益的項目”,活躍在河南的一位醫療設備代理商講道,受疫情沖擊,很多醫院資金虧空嚴重,像鄭大二附院、五附院賬上都有幾千萬的窟窿,醫院上新項目非常謹慎。

  “相對來說,現在最有錢的是縣域醫院,有一定現金儲備。但縣醫院里,病人肯定更信醫生,而不是機器,像AI這樣高大上的東西,接受度可能不會很高。”

  質疑醫療影像AI的聲音不絕入耳,有媒體總結醫療AI眼前的商業化窘境——三甲醫院用不上,基層醫院用不起。投資圈里機構也開始分化,看好該賽道的PE基金大舉進入:2021年上半年,推想D輪融資9億,數坤融7億,深睿C3輪數億,醫準C輪數億……不看好的機構則冷眼旁觀,用“我不投”來遠離設想中、泡沫破滅后的一地雞毛。

  對醫療影像AI公司來說,無暇顧及潑冷水者。盡快適應醫療圈的規則,把收入做起來、順利上市才是關鍵。

  四、2021年商業化:招標之下瘋狂內卷,醫保控費雙刃劍

  商業化過程中,AI科學家和醫生團隊之間、和醫院之間,有著諸多磨合。李開復在近日的一次演講中,講道,“與金融、互聯網等領域不同,AI+醫療特別要尊重客戶和他們的采購方式,而不是盲目以己度人地教育市場。”2017年,創新工場all in人工智能賽道,也投資了多家醫療AI創業公司。

  他直言,很多AI科學家創業會把醫療領域想得過于簡單,建議創業者用更嚴謹的方法適應醫院的采購流程。

  醫學影像AI企業的軟硬件產品要進入公立醫院,通常要走招標采購的流程。7月、8月間,河南鄭州、重慶江油、甘肅天水等多地醫院發布了招標采購的通知,招標最高價從幾十萬到五百萬不等。

  9月1日,福建醫科大附屬第一醫院以190萬元的價格,采購了數坤的冠脈CTA醫學影像AI輔助診斷系統——已獲三類證的Coronary Doc。

  醫療圈的采購流程,確實讓一些算法工程師感到不適,“現在都是走招標,各家內卷得非常厲害。”從阿里算法崗跳到某醫療影像AI公司的劉盛講道,招標這種方式,決定了系統很難標準化,“競爭對手新增了一個功能,為了應標,我們必須也出一個類似功能。”

  開發得多、資源消耗也大,這就意味著:每次應對招標,都要付出一定的額外成本。“我們的臨床醫生說,這些新增功能其實沒有用,臨床大夫也不會看。但有的公司已經是行業里第一卷王,瘋狂地加功能;最近我們的肺結節產品被他們打壓得厲害,也在拼命地改版。”

  雖然進入新賽道時間不長,但劉盛能感覺到醫院端的需求正在增多。此前沒有接觸過醫療行業的他覺得,只要招標這一采購模式不改變,大規模商業化就很難到來。

  不過,了解國內醫療體系的人都會知道:公立醫院作為事業單位,招標采購模式由來已久、非常穩固。在信息系統和醫療設備采購中,非標品、半定制的產品形態再常見不過。采購環節的回扣、腐敗案也時有發生。

  醫學博士出身、曾在醫院工作的投資人鄒鵬認為“醫療影像AI商業化”,必須放在中國醫院的大生態中去理解。醫院作為非營利性機構,只有舉辦人,沒有股東,干活的院長醫生也不能從醫院盈利中獲益,所以難有動力做很精細化的管理;作為付費方的醫保,雖有動力,卻難以事無巨細地參與到醫院管理中。

  對比中美醫療服務的參與主體,在美國,商業保險作為付費方,向醫院、醫生購買服務,“醫生時薪特別貴,如果AI可以提高人效,保險公司會愿意付費,且支付方式很靈活。”鄒鵬講道,“但中國不缺人”,除非醫療影像AI帶來替代性的檢查或治療方法,僅是提高效率、節省人力,很難有大范圍的醫院買單。

  在他看來,醫療影像AI最高效的付費方式,是按使用量付費,就像手機繳費一樣,“打電話、用流量就付錢,不打就不交錢”。但中國公立醫院是預算審批制,“服務的量是不確定的,只賣服務的合同怎么報價、怎么簽,在公立醫院很難算,所以經常把‘賣服務’,變成‘賣硬件’(一次性系統/設備)。”

  另一位投資人(曾投資醫療AI公司)也表達了相似的觀點,按服務收費對AI企業來說更可持續,就像現在IVD(體外診斷)的銷售模式,向醫院投放設備,醫院購買試劑產品,“相當于企業和醫院按比例分,每用AI系統輔助診斷一個病例,就收一次錢。”

  企業的銷售模式也印證著鄒鵬的觀點,從推想醫療招股書上可見,其在中國的銷售是定額收費,在海外則能以訂閱方式提供產品,并支收服務月費。

  為了加快入院速度,科亞、數坤等多家都在今年拿了數個二類證,先進院、搶占位、拿收入。雖說二類證叫“醫學圖像處理軟件”,但提供的是AI輔助診斷服務,有投資人比喻“特斯拉掛雅迪的標志賣”。

  盡管公立醫院一端的需求還沒放開,但供給側的醫療影像AI公司已嘗試了多種靈活模式。不管是賣給醫院做科研,還是進入信息科、心內科、神外科、眼科等用以臨床;單賣輔助診斷軟件,或者加上前端電腦、工作站等軟硬件一起部署;直銷、通過代理商銷售,又或是搭載GPS(通用、飛利浦、西門子)的設備入院,牟足了勁。

  爭搶的是細分賽道的上市機會。8月底推想科技公布招股書,顯示2020年、2021年Q1的收入分別約為2800萬元、2200萬元,毛利率分別為81.8%、87.3%。如此增速能否在2021年后三個季度持續尚不可知,但至少目前來看商業化已現曙光。

  比推想更早遞表的科亞醫療,是發力銷售的典型。今年3月向港股遞表時,招股書顯示其已有181位銷售人員,且2022年前營銷團隊將達到250人。從獵聘、BOSS直聘等多個招聘平臺可見,科亞仍大量擴充銷售隊伍。據了解,是否應該采取如此激進的銷售策略,科亞高層之間也有分歧。

  說到科亞的銷售契機,不能不提冠脈支架帶量采購政策。冠脈支架從均價13000元降到700元后,胡大一曾撰文指出:“精準治療成為一個趨勢,即通過FFR、IVUS(血管內超聲)等新技術評估患者是否需放支架。集采后,這些檢查運用更頻繁,且這些檢查單價在兩萬以上。”

  該不該如此廣泛運用,此處暫不論。但科亞的明星產品深脈分數(CT-FFR),正是FFR技術的一種。盡管去年科亞只有科研合作賺來的70萬收入,但據動脈網報道,科亞的CT-FFR已進入7省份的醫療價格目錄,若能進入科室按次收費,業績表現應是不俗。同理,數坤的冠脈CTA也存在類似的療法替代場景。

  當前,面對醫保控費、萬物集采,行業一度集體瑟瑟發抖。但細究之下,的確可見“騰籠換鳥”之趨勢,對真正創新的臨床技術會是利好。9月14日,國家組織人工關節帶量采購即將開標,在此當口,骨科手術機器人公司天智航披露:其機器人輔助骨科手術(含術前精準規劃)獲得政府定價(8000元/次),并納入北京市醫保目錄。

  相比于已有數百年歷史的現代醫學,人工智能涉足這一領域時日尚淺。諸多醫療影像AI企業研發、創業至今,也只有五六年的時間。當技術遇到關乎生死健康的醫療,盡管在臨床應用中確有裨益,從安全性、倫理角度,也需要一個逐漸接受和滲透的過程,這決定了醫療影像AI的商業化速度,很難突飛猛進。

  然而,有一個避不開的問題:醫療慢,資本急。

  五、結語:上市迫在眉睫,終局尚不知何處

  科亞、推想已向港交所遞表,數坤在回應采訪提問時表示“近期不方便接受任何媒體采訪”,其它C輪之后的企業也摩拳擦掌。為什么醫療影像AI公司急于上市?投資機構的訴求或可解釋。

  “做基金,LP對機構也有最低業績要求,5年賺3倍,那就是25%的復利。”鄒鵬告訴《財經》,“投出一億元,要拿回3個億,就得靠上市。上市后還有鎖定期,港股6個月,A股1年。那就倒推,投了之后第幾年,公司必須上市成功,投資時都得簽上市對賭。”

  按慣例,完不成上市對賭,被投公司需想辦法回購股權,行業慣例通常是投資本金再加10%的利息。此般明股實債,公司急于上市也易理解。

  最近一兩年,醫療影像AI企業拼命地向前沖刺,找錢、招人,盡管終點在哪兒還不知道——

  “醫療AI就像盲人摸象,每個人都可以對自己接觸的信息,形成對這個行業的認知。但是這頭大象最終的形態是什么樣,目前沒有人知道。”深睿醫療創始人喬昕曾這樣講道。

  從臨床上看,AI技術定然可助力醫療質量改善。那么,只要跑得比競爭對手快,死神或許就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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